在那秋名山下

。。。

【韩叶韩】韩兄,可知风花雪月?

咸鱼的七夕贺文……

相遇

正是江南好风景,蝶舞,花飞。日光透过酒家玲珑窗格,撒下稀碎光斑,零零散散落在木质地板与斜梯上,映得一室通明。

韩文清抬头,循声斜睨来人。他丰神如玉,薄唇间衔了片竹叶,一双明眸如星,此际与韩文清的双目恰巧对上。

对方也不觉尴尬,目光不避不让,竟是缓步而上,落座韩文清面前。

他眨眨眼,随即开口道:“我观兄台面如炭色,身材魁梧,别有一番韵味,应是武林中人罢。”

“何以见得?”韩文清挑眉。

“适才看你面相威武,加之身材魁梧,想必是武夫。而你眉间又藏三分桀骜,定不愿碌碌于莽将之下,瓦合之卒间。”他把玩着掌中青白瓷杯,埋首而笑,“不过这倒是可惜得很呐,兄台若是为将,毋论何等强敌,露一面足以令之两股战战,骇然而退。”

韩文清黑着脸,分明四月明媚春阳,却不能使他面上隐约煞气消褪半分,然而,脱口的竟是:“阁下骨骼惊奇,不知姓甚名谁?”

“不敢当,足下骨骼惊奇更甚。”

“你,姓甚,名谁。”煞气似欲凝聚成实,正张牙舞爪,势如龙虎。

“叶修,”他垂下眼睑,轻抿一口茶,“您贵姓?”

“免贵姓韩,名文清。”煞气依旧环于韩文清周身,显得威风凛凛。

“果然……人如其名……我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护体真气,哎哟,真气爆炸了。”叶修以手掩唇,眉眼含笑。

周围酒客侧首望去,见得那面相威武的少年人浑身冒着黑如浓墨般的烟状不明物,不由色变离席,却不忘在酒桌上扔下银钱,霎时间,金戈铁马声盈屋。前一刻瑟瑟发抖的小二此刻乐开了花儿,笑得颤颤巍巍。

“韩兄,我们是不是可以吃霸王餐了?”

“没必要,”韩文清自襟间掏出些许银两,面无表情道,“街上总有人给我银子。”

叶修眯起眼:“这么多银子,如此效率,可以向江湖第一美人提亲了。”

“那倒是一桩美事,”韩文清蹙眉,“可惜不大可能。”
“韩兄,可知风花雪月?”
“不知。”

叶修揶揄:“如韩兄这般,日后何能迎娶江湖第一美人儿呢?告诉你罢:悠悠者,是风;夭夭者,乃花;漫漫者,为雪;盈盈者,则月。糙糙者,韩兄也。”

四溢煞气间,韩文清漠然回以一个拳头。
“说你糙你还不服!”

那时,他们都以为彼此皆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打马的过客而已。



显芒

各门派下新锐陆续崭露头角,武林间,风波乍起。

叶修提缰一收,马一声嘶鸣,蹄声渐轻,燥热空气间隐约传来荒草与枝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,他轻跃下马,对着晦明不定的月光出神,目光却清明如昼。

蝉鸣之下,更觉林静,如斯夏夜,暗藏杀机。

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篝火倏然炸开,炭灰直扑人面,险些迷了视野。一杆却邪直挑而上,茂叶应声而落。
他稳住却邪,沉声问:“谁?”

悉索声愈来愈近,凌厉拳风啸至耳畔,直取叶修咽喉,却邪一抖,曳出道道流火似的痕迹,叶修身影却隐入阴翳间。

要事在身,叶修自然且战且退,加之步履轻捷,惨白月色下,踪迹已难觅。
蓦地,几丈开外的林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。
“霸图?”

韩文清步履不停,不作应答,眼中却是流露出深深忌惮。

他已认出叶修出手招式皆属嘉世一脉,正是霸图死敌,那即是他的死敌。

他单足一蹬,径直掠向声音传来的方位。双拳携了破风声直击叶修。叶修心下一惊,昏昏沉沉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,挥出却邪,矛尖绽出雪亮光芒,刺破凄凄夜幕。

电光火石间,异变陡生。叶修身影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劲疾拳风竟只沾身了一星半点,战矛抖落坠星烈芒,亮彻周身数尺。

寒光间,韩文清再度得见如昨的恣意笑容。

“韩兄,可知风花雪月?”

“你混得不错。”韩文清皱眉。

“答非所问,”叶修哂笑,“飒飒者,是风;婷婷者,乃花;皑皑者,为雪;皭皭者,则月。糙糙者,韩文清也。”

“为何变了。”分明是问句,却生生被转为了陈述。

“岁月更迭总是难免,风瞬息而逝,花应时即谢,雪呼吸间融,月轮替圆缺。由此观来,人心更是叵测。”却邪寒光渐散,那人唇齿于忽晦忽明间模糊。

“而我却无所变?”

“或许变帅了,奈何月色清寒,蝉鸣凄惨,只觉惊怖更甚。”

“……”
沉默延续许久,他们与彼此背向,步入同样幽深的沉黯——不可触及星火的漫漫长夜。

武林之外,是江湖,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们。



相敌

尔来曾几时,西风已盈袖。
战矛起落间,强敌皆撼,得拥嘉世荣光三载。

叶修还记得三年间,韩文清落败时面露的不甘之色,他道:“下次,我不会再败。”

“好啊好啊,就当你水土不服啦,下次多做些准备再来哈!”韩文清记得那时的叶修没心没肺地笑着,就如现在这般。

“这次,我是做足准备的。”擂台之上,韩文清如是说。

“那便战!”战矛入手,冰凉触感传入小臂,叶修抬首,撞入炙热双眸。

相敌有多长?

挥拳,抽矛,自见分晓。

管他成王败寇,此战只有你我。

高手相战,其实并非传闻那般战得山摇地动,只是过招之间,方寸皆撼,眼中天地便失了颜色。

只有他们。

一般迅捷的速度,一般恰到好处。

其一收放自如,其一不知退为何物。

然而,不知退为何物,往往也不会进退维谷。

簌簌风声下,战矛与拳,各卷气如狂澜汹汹而来。

忽飒飒而过!

除却衣袂猎猎,恰如风过无痕。

韩文清只见,面前笑容恣意如昨。

他欺身而上,重拳挥出,二人缠斗起来。

近身之下,再锐利的战矛此际也沦为累赘,而若战矛脱手,胜算亦不得高上半分。

意料之外,却又是情理之中。

韩文清的手抵上的叶修的咽喉,后者从容捋过鬓角碎发,很是欠揍地勾唇:

“萧萧者,是风;灼灼者,乃花;纷纷者,为雪;皭皭者,则月。糙糙者,韩文清也。”

“……你都输了,而我还未曾变过?”

“我觉得未曾。”

秋水浸红日,分明无限好,却是平添了萧瑟。
斗神的时代已不再。



敛芒

回忆正如未凉的酒,偶有心头悸动,便荡过一把火,入酒绽出火色亮彻心扉,许久,余温处徒留青烟与汽雾,以及灰烬。

他日想细品,方觉为时已晚。

可记忆中那个人真实存在过,也算暖了一个渗骨寒冬。

叶修蹒跚行于茫茫雪上,留下深浅足印。寒意让他的行动不再迅敏,意识竟也渐模糊起来。

他攥紧冰凉的伞柄,像是握住旧年的梦,不由苦笑。
惊觉肩上温热的瞬间,他已听到身后人的声音:

“你真是越发不中用了。”
所有旧忆死灰复燃——

悠悠者,是风;夭夭者,乃花;漫漫者,为雪;盈盈者,则月。糙糙者,韩文清也。

飒飒者,是风;婷婷者,乃花;皑皑者,为雪;凄凄者,则月。糙糙者,韩文清也。

萧萧者,是风;灼灼者,乃花;纷纷者,为雪;皭皭者,则月。糙糙者,韩文清也。

其实,不过是你在我心里没变罢了。叶修暗想。

“凛凛者,是风;茕茕者,乃花;茫茫者,为雪;脉脉者,则月。弯弯者,韩文清也。”叶修启唇。

“……”

“老韩,你变了哦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他不言,只伸手,触到对方自袖口探出的冰凉。

他们双手相握,自对方眼中看到自己,还有尽覆白雪的苍山。

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
当曾截肤的冰雪融成涓涓,蜿蜒入万物,所经渐染嫩色,所向阑干岑云,深不知处,途中,他们是否还会在酒家看到少年人们痴语似的调笑?

当芳华已歇,碧色接天,蝉鸣伴微风飘飖,一阙晴空下,哪片苍色阴翳予他们清凉?而他们是否还会在蔽月轻云下乘马而飏?

当寒流跌撞入街巷,扯下如濒死者枯瘦掌骨般的败叶,他们仰首时,是否还会看到青空掠飞鸿一点,而后便掷杯踏入西风?

当锋锐事物锈蚀后销于泥沙,为雪所覆,他可敢卷土重来,再震慑一爿乾坤!

必然敢。

他们之间,从来充斥着遗憾,但从彼此的一颦一笑,到针锋相对,都是吉光片羽,是岁月洪流中的烈火,不该存在,不该消亡。

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
他既迎得上峥嵘,亦揽得下萧索。

他们从未相忘。

风花雪月,皆可谓缘。

一瞬心动恰如一记柔刀劈了沉闭胸腔,将十载隐忍尽数涤荡。

好不荒唐!
叶修勾唇,终是挤不出笑容,与韩文清对望。

相望有多长?

他们间,缠着两派多年的纠葛,隔着血海,望之无疆。

可比指划过眉目,却不过咫尺——纵然明日天涯。

相望有多长?

挥拳,抽矛,自见分晓。

管他风花雪月,此间只有你我。


请接受作者的瞎bb:
总有人愿意抛却山水的阻隔,岁月的荒流,为他而来,相望即看青丘如千仞鹫峰,看巉岩如万丈高崖,看流泉如千尺飞瀑,看镜湖如万里瀚海……看嘲讽如肺腑之赞,看黑脸如春风之面……

所谓爱,可以是共枕入眠,一室沉沦,或高躅于林,朝而往,暮而归,同赏流转四时:明媚者,是春;酷炎者,乃夏;淡沲者,为秋;天凝者,则冬。
或匿迹于市,共一人,居一巷,同于喧嚣间超然:粗劣者,是柴;清白者,乃米;粘腻者,为油;细碎者,则盐。
倥偬而无罅隙者——时也。看朱成碧,匆匆荼靡。人生几何?忽然而已!
但爱,也可以是同一方天地共存,心有所念,却不相依而生。不求同穴长梦,但求同一片山海葬身,而后尸骨无存,化为一抔土尘。
爱之于他们,便是怀拥同一捧恢宏,不论远近,阴晴,分合,死生。肩背相抵,生死相托是妄想,但相杀者,亦值得肝胆相照。彼时把酒相祝,击掌相合;此刻掷杯抃笑,锋芒毕露。

既相左,便相伤,毋相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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